最后的比武
< 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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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防营守军A这小姑娘，待在这里几天了......
- 巡防营守军B她也没有闹事，只是打扫卫生，不算违背左将军的命令。就让她继续做吧。
- 截云这沙子一会儿不扫就又落上一层......孟大叔之前，是时时都在打扫吗？
- 截云武器架、桌子、椅子都修好了，瓦片也贴回去了，炉火也点起来了......
- 截云这里看起来，和师父说的一模一样了。
- 截云......
- 荆先生......你找我干什么？
- 截云孟大叔走之后，他们说铸剑坊是你在管了。
- 截云......师父生前总会提到这里，孟大叔也对我有恩，我想让这里变回原来的样子。
- 截云他们说，我应该来找你。我能来帮忙，打扫，修补，我都行的。
- 荆先生......
- 荆先生用不上，这里有我收拾就行了。
- 荆先生变回原来的样子有什么用？不会再有人来这里了。
- 荆先生该留不住的都是留不住的。
- 截云抬起头，看着这座铸剑坊。
- 主人爱惜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器具用了多年都不曾换，她现在也修好了这里面有所残损的物件。
- 但人来来去去，最终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
- 截云......不对，还是不一样，这还不是铸剑坊。
- 截云这里应该有人。有打架的人，有喝酒的人......
- 截云我想问问，除了那个擂台，还有哪里能找来人打架吗？
- 巡防营守军A......
- 截云不知道的话，你们能来和我打架吗？
- 巡防营守军B......肯定不能。
- 截云那你们知道，哪里能找来人喝酒吗？
- 巡防营守军B......
- 半酣的武人......都说了别喝这么多，你看你，走都走不稳了！
- 醉酒的武人那又怎么样？反正都要走了，多喝点就多喝点......
- 醉酒的武人......你也都看到了，擂台被天灾砸塌了，排行榜也不知道被谁收走了......走之前最后看一眼铸剑坊罢了。
- 半酣的武人唉，看一眼就走吧......你难道还想着宗师、孟大哥还是哪个谁把你叫进去比武吗？
- 截云......你们要来和我打一架吗？
- 醉酒的武人......啊......？
- 阿纳萨少女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她手上的飞轮和她的眼睛一样亮。她身后，巡防营的守军一脸无奈。
- 截云喂，你们会武功吧？你们可以和我打架，呃，比武吧？
- 半酣的武人......
- 截云你们特意走到这里来，就是来比武的吧？
- 阿纳萨少女显然没有开玩笑。两个武人看了她一眼后，面面相觑。
- 曾经，也有某个眉眼飞扬的女性像她这样走出来，这样叫住他们，这样大声地说：“快进来，让我看看你们几个练功偷懒了没有！”
- 曾经......
- 半酣的武人是啊——来！
- 巡防营守军A左将军有令，这里不得进行任何——哎哎哎，你们——
- 醉酒的武人擂台分两边，名号报在先。玉门多侠士，豪气震云天！在下人称“玉门二郎拳”张冲——请指教！
- 半酣的武人哈哈，在下“黄沙一字剑”第五十六代传人林飞沙！
- 半酣的武人还没请教姑娘来自哪门哪派！
- 截云我......
- 截云阿......阿纳萨，截云。
- 巡防营守军A这是干嘛，怎么还摆开架势了？
- 巡防营守军A怎、怎么办？把闹事的抓起来？
- 巡防营守军B......我去把那两条凳子给挪开。
- 巡防营守军A啊？
- 巡防营守军B比武的时候，得把擂台上的杂物都清干净，不是吗？
- 巡防营守军A......
- 巡防营守军默默地撤出两步外，原本寂寥的小院重新响起挥拳的风声。
- 借着酒意与风中的黄沙，武人欺身而上，双拳挥击，试图压制住截云的武器。
- 醉酒的武人哈哈，这才对，这才对！擂台比武，四四方方，划好擂台范围，干干净净......
- 半酣的武人放屁！要说擂台规矩，你刚才伸手要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暗器！
- 醉酒的武人暗器怎么了？暗器也是我实打实辛苦练的！你之前难道没被我的暗器救过命？
- 半酣的武人既然是擂台比武，那就不能用暗器！
- 醉酒的武人好好好......我不用，那按规矩，比武点到为止，你要给你的剑刃封上松蜡！
- 截云好，我给我的飞轮也封上。
- 截云——再来！
- 醉酒的武人再来！
- 几个回合过去，截云已经看出两人醉酒，下盘不稳，出手混乱，自己只需要一招就能把他们打出擂台范围。
- 但......
- 两个武人眼神越打越清明，越打越正经，仿佛这不是一场醉酒后随意的较量，而是一场真正的擂台比武......
- 即使他们的动作已经彻底走形。
- 她不由得放缓了自己的攻势。
- 半酣的武人哈哈！就说让你少喝点酒，这下不行了吧？
- 醉酒的武人笑什么？继续！继续！
- 醉酒的武人姑娘，比武就要尽兴尽力，我看出来了你在让着我们！
- 醉酒的武人这可不行！你得用你的全力！
- 截云......
- 截云——嗬！
- 半酣的武人——呜啊！
- 醉酒的武人咳咳咳......姑、姑娘这一手真漂亮！
- 巡防营守军B好！打得好！......呃......
- 巡防营守军B咳。
- 截云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炉火很旺，打架很费力气，所有人都热得满脸通红。
- 阿纳萨少女还未从比武中回过神，但她觉得现在就该喝酒了。
- 截云你们渴吗？
- 截云烈刀子，你们常喝的酒。
- 截云给。
- 半酣的武人嗯，好香，好酒！
- 截云给。
- 巡防营守军A我们？
- 截云嗯。
- 巡防营守军A执勤期间，不能饮酒。
- 截云......
- 巡防营守军B姑娘，别一直举着了......军令在身......
- 截云......
- 阿纳萨少女递酒的手纹丝不动，酒碗里的烈刀子和她的眼睛一样清澈。
- 如果他不接，少女大概会一直和他耗着。
- 巡防营守军B你——我——唉，好吧。
- 截云师父说，像这样......请。
- 酒碗相撞，像是多年前那般发出同样清脆的声响，泼洒出的酒液浸湿了地上的沙砾。
- 几人站在铸剑坊的院子里，官兵和武人共同举碗，一仰头，喝干了手中的酒。
- 截云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 阿纳萨少女突然懂了。
- 她明白了为什么玉门人喜欢打架，为什么大家打完架还能和好如初，一起喝酒。
- 她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
- 截云弯下腰，拾起一小撮地上带着酒香的沙砾，放进自己随身的小包中。
- 截云师父，这里好像，就是你给我讲的铸剑坊了。
- 截云本想再说些什么，或者再和大家喝上一碗酒，或者像师父给自己描绘的那样，对着风沙和老槐树唱一首歌......
- 巡防营守军A好了，陪你们闹了这一场，也差不多了。
- 清醒的武人是啊......
- 清醒的武人末班车队离城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该走了。
- 清醒的武人走之前还能比这么一场武，没白来，没白来......
- 清醒的武人姑娘，江湖再见了，别忘了今天的比武，这可是玉门城最后的比武......
- 截云“最后的”......
- 截云不对，欸，你们......
- 武人没有回应她。
- 两人站起了身，把碗放下，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没有再回头。
- 截云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走得很稳，仿佛刚刚没有喝过酒，没有醉过，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 为什么是“最后的”？
- 巡防营守军A......哎，怎么回事？怎么打完就走了？
- 巡防营守军A还有你刚刚怎么就给他们挪地方了？你真不怕他们酒后闹事？
- 巡防营守军B你没看到他们放在门口的行囊吗？我认得他们两个。他们本来就是外面来的，这次离开玉门，就回老家了。
- 巡防营守军B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们只是想在这里比一场，那就比上最后一场吧。
- 巡防营守军B该留不住的都是留不住的。
- 巡防营守军B不过......他们今天打得真的很尽兴。
- 巡防营守军A哦......
- 截云......
- 原来是这样的。
- 该留不住的都是留不住的。
- 一日后
- 荆先生截云，铸剑坊的事情......
- 荆先生......道理没有说错，但那天在铸剑坊，我的话说得太重了......
- 荆先生......唉，你要不要留在玉门？
- 荆先生我在这里有不少老友，不论你想干点什么，总能找到一个让你落脚的地方的。
- 截云不用了。
- 截云师父都已经放下了，我也在这里真正地打了一架，很尽兴。
- 截云我也准备离开这里了。
- 荆先生你打算去哪里？
- 截云没有回答，她走出了玉门城门，慢慢地唱起了一支歌。
- 截云太阳落下，明早还从东边升起来♪
- 截云月亮升起，明早会从西边落下去♪
- 截云戈壁上面的裂纹长满了，会有来年的雨水滋润它♪
- 截云沙漠深处的沙拐枣枯死了，会有地下的泉水救活它♪
- 一阵狂风刮过，裹挟着沙渠翻涌出来的滚滚黄沙，遮住了截云远去的背影。
- 截云我......
- 截云看看江南，也去尝尝菱角，见见师父说的那些，江湖上的人。
- 截云我想......自己四处走走，看看。
- 截云看看什么才是真的可以让我像师父那样，记很久很久的人和事。
- 巡防营守军A左将军，我们来领罚。
- 巡防营守军B昨天值守期间擅自饮酒，按照军律，当罚军棍。
- 左宣辽......
- 巡防营守军B封条也已经写好了，左将军，关铸剑坊的事......？
- 左宣辽......这种事情，不需要再来问我了。
- 左宣辽你们那时自己喝了那碗酒，你们可以自己做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