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所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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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泼的职员哎，你去过刚翻新的印刷厂了吗？
好奇的职员没有欸，怎么了？
活泼的职员昨天我跟着去看了一眼，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好多啊。
活泼的职员设备都是全新的，地方也很宽敞，跟以前那个破烂地方完全不一样了。
活泼的职员你瞧瞧，这是印刷厂的主管给我的样品，这是现在的印刷质量。
好奇的职员这个纸质......还有这个字体的精细度......这也太好了吧？！
活泼的职员对吧？一想到以后我们编写的东西都会在那里变成书籍，我就好激动啊！
好奇的职员真的啊？那太好了，以前的印刷厂设备太老了，都要没法用了。
活泼的职员可不是嘛，主管也很高兴，说不管我们有多少想印的东西他都吃得下。
好奇的职员哈哈哈，那我们也不能落后了，得写出配得上这种印刷质量的文字才行。
雅儿我来了！抱歉，今天早上厨房有点缺人手。
活泼的职员雅儿，你来啦。
活泼的职员哎呀，你说你，当侍女长就够忙了，我们这边不这么上心也没关系的。
雅儿这可不行。这毕竟是我主动向圣女大人讨来的工作，要是不做好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雅儿而且，圣女大人对这本《谢拉格旅游手册》也是上心得很，毕竟这关乎我们谢拉格的对外形象。
活泼的职员我们刚刚还在说呢，感觉呀，谢拉格现在真是每天都在变好，我们也不能落后了。
雅儿......
雅儿今天又要开三族议会吗？
恩雅嗯。
恩雅没办法，毕竟维多利亚的态度是个大麻烦。
雅儿哎呀，恩希欧迪斯种下的祸根，果然还是发芽了呢。
恩雅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恩雅......
恩雅对了，雅儿。
恩雅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雅儿嗯？
恩雅我想和祂做一个约定——
活泼的职员雅儿，雅儿，你怎么忽然发起呆了？
雅儿嗯？啊，没什么。这么说起来，平时最讨厌“落后”这个词的，我们亲爱的旅游部部长大人呢？
活泼的职员对哦，卡哈很少迟到的。
面色焦急的妇人这里是旅游部吗？
雅儿你是？
活泼的职员咦，你不是卡哈的夫人吗？
部长夫人对对，太好了，我没找错地方。
雅儿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部长夫人......我有急事，可以让我见圣女大人吗？
雅儿发生什么了？
部长夫人您不是经常跟在圣女大人身边的雅儿侍女长吗？
部长夫人太好了，这事和我家那口子有关。
部长夫人他一直反对儿子去留学，但我儿也是个犟种，他偷偷摸摸自己攒了学费要去。
部长夫人我......唉，我也是心软，最后他让我瞒着卡哈，我就同意了。
部长夫人谁知道卡哈还是发现了，他现在去车站抓儿子去了。
部长夫人他的脾气顽固得很，但我儿也不比他差，这要是真闹起来，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部长夫人雅儿侍女长，您能不能请圣女大人帮帮忙？
雅儿......
雅儿圣女大人今天不在山上，现在去请她怕也是为时已晚。
部长夫人这，这怎么办！
部长夫人都怪我，要是我能拦住卡哈就好了。
雅儿......
雅儿哎，我跟你去一趟吧。
部长夫人欸？
雅儿我的职责之一，本来就是替圣女大人分忧。
雅儿这种事，我还是可以代表圣女大人说上几句的。
部长夫人对对对，乡亲们都知道雅儿侍女长你是圣女大人的体己人，你说的话一定管用。
部长夫人那我们快走吧，卡哈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车站了。
雅儿嗯，走吧。
部长夫人哎，这车站里人这么多，要上哪儿去找卡哈——
部长卡哈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着去留学！
雅儿看来，我们不用找了。
部长夫人哎呀，人都围起来了，他也不怕被邻居笑话。
青年我也说了很多次，这学，我是留定了。
部长卡哈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一套所谓先进的玩意。
青年你当然不知道，你整天只想着你的信仰，哦不，应该说，靠所谓的信仰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权力。
部长卡哈你给我闭嘴！
部长卡哈不告诉自己的亲爹，偷偷跑来车站，现在还在这里说这些，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青年我有什么丢人的，丢人的是你吧，旅游部部长卡哈阁下！
部长卡哈你这浑小子——！
部长夫人哎呀，雅儿侍女长，你快想想办法吧！
雅儿......
雅儿（唉，真亏恩雅每天都要解决这种无聊的事情，好想回去，好想给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圣女大人分忧的自己一巴掌。）
雅儿（要不然随便说两句。剩下的还是留给恩雅解决吧。）
部长夫人雅儿侍女长？
雅儿唉，好吧——
青年所以，你从爷爷那里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想把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是吗？
部长卡哈你再说一遍！
青年你知道爷爷现在在哪吗？
部长卡哈什么？
青年不，你不知道。
青年你从来不理解爷爷。
部长卡哈我不理解他？是他不理解我！
青年哼，随你怎么说吧。我虽然做不到像爷爷那样把一辈子都交给群山之间的杂草和碎石，但是，我喜欢爷爷。
青年我要去学那些先进的东西，回来好帮他老人家更好更快地为耶拉冈德磨爪子。
青年我不像你，只想把爷爷和祖先们留下的东西，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台阶！
部长卡哈你——
雅儿......
雅儿抱歉，请问卡哈的父亲是——
部长夫人他爹？是个一年到头都在山上敲敲打打，家也不回几次的怪人。
部长夫人我嫁给卡哈时，他们爷俩关系就已经很糟糕了，我想和公公搞好关系，也一直找不到机会。
部长夫人我有一次听卡哈喝醉后说，公公好像一直认为自己在给耶拉冈德修指甲，所以一直把自己留在山上。
雅儿......那他呢？
部长夫人他......他说他这辈子也不会跟他爹做一样的事。
部长夫人说他爹太傻，那根本不是信仰什么的。
雅儿是吗。
部长夫人雅儿侍女长，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你会出面帮忙吗？！
雅儿我有更好的人选。
雅儿（低声）......也许吧。
大部分谢拉格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通过各种方式了解到围绕着谢拉格这块土地的那些山峰的名字。
他们会出于一些原因踏入其中一些山峰，但这些山峰往往也是比较有名的那些。
那些默默无闻的山峰，就算是谢拉格本地人，也鲜少踏足。
而雅儿此时踏上的这座山，正是众多默默无闻的山峰中的一座，这座山峰甚至并没有被命名，更不像是有人会踏足的样子。
此时，如果有其他人也走在这条山路上，恐怕会感到一丝惊奇。
原因很简单，除了被喀兰贸易开发成景点的山峰，没有哪座山峰的山道能像这座山的一样平整。
——不，恐怕就算是已经成为景点的山峰，山道也很难比这里的要干净。
是的，干净。
树木被修剪过，草丛也似乎被规定了生长的区域，没有乱石。
简直就像一座园林。
行至半山处，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就从高处传来，那声音时快时慢，在山谷之间回荡，仿佛有个巨人正在群山之间锤打他的武器。
雅儿记得这个声音。
踏上山顶的时候，声音的主人也现出真容。
那并非巨人，他所敲打的也绝非武器。
那里只有一个身形伛偻的老人，正拿着锤与凿对着一块突出的石头敲打。
与石头相比，无论是老人，还是老人手中的锤与凿，都显得有些渺小，但老人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进行着自己的敲打。
雅儿呼......
不知为何，雅儿似乎松了口气。
然后，她拿起放在一边的多余工具，走到老人身边，跟他一起开始对着这块巨石敲打。
老人......
雅儿......
老人没有问，雅儿没有说。
沉默并没有带来尴尬，反而催生了某种难言的默契。
一凿，一锤。一凿，一锤。
雅儿呼——
老人......
老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旁边，从背包里拿起水喝了一口。
然后，他掏出了两块用油纸包好的杂粮饼，并把其中一块递向雅儿。
雅儿并没有客气，接过杂粮饼，坐到老人身边就吃了起来。
老人则打开另一块杂粮饼的油纸，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雅儿......
老人......
雅儿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老人你不知道，来干什么？
雅儿因为看起来很有意思。
老人......
老人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只做一件事，就是为耶拉冈德修剪爪子。
雅儿爪子......？您是说指甲？
老人抬起头，指了指远处那片最为高耸且连绵的山峰，然后又指了指那些山峰旁边较为矮小的那片山峰。
修甲人连绵的群山是祂的脊背，脊背之外凸起的那些矮小的峰峦，就是祂的“爪”。
雅儿可是，耶拉冈德不是一位女性吗？湖心岛正在修建她的雕像呢。
修甲人那是祂为了与子民们相处而幻化出的人形，那确实是耶拉冈德。
修甲人但是，这片群山也是耶拉冈德。
修甲人我的祖先曾经亲眼见过，祂在漫天的黑雨中，发动神力，竖起盾牌保护谢拉格人民的光景。
修甲人最后，祂得胜了，但也付出了重伤的代价。
修甲人祖先感恩于祂的庇护，主动为祂清理爪子。
雅儿然后，这就成了你们家族的传承。
雅儿您的这些传承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蔓珠院都要急着来找您吧。
修甲人姑娘，你是替我儿子来的吧。
修甲人去告诉他，那些祖宗留下的东西，我不会给他的。
雅儿......
雅儿我不是您儿子的使者。
雅儿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您的儿子和您的孙子看来都不打算接过您的衣钵了。
修甲人......我这辈子，只知道在山上敲敲打打。
修甲人原本以为卡哈也会跟着我一起，就像我跟着我爹一样，但是，回过神来，他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修甲人我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躲到了山上来。
雅儿......
雅儿唉。
雅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卡哈今年快四十了。
雅儿他的孩童时期，恰好赶上希瓦艾什家的前任家主奥拉维尔从维多利亚留学回来......
雅儿唔，您应该也记得，这些铁路啊什么的，就是那时候开始造的。
修甲人我记得。
雅儿但您可能不知道，奥拉维尔带回来的不只是技术，还有思想。
雅儿在当时，整个谢拉格都因为他的开放思想而陷入了争执，而其中，最容易受影响的，无疑是年轻人们。
雅儿我想，卡哈也一定深受影响。
雅儿但是，他的家族却世代要为耶拉冈德修爪子。
雅儿他在当时，恐怕也挺为难的。
雅儿我不知道他中间究竟想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雅儿但是，这样去想，似乎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修甲人......
修甲人怪我。
雅儿不，不怪您。
雅儿您从您的父亲那里接过了凿与锤，而您的父亲又从您父亲的父亲那里接过，一直到您那位祖先——
雅儿你们都只是在全心全意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你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修甲人但是——
雅儿您的孙子说，他打算去学一些新的东西，好让您更好地为耶拉冈德磨爪。
修甲人......那哈这小子，常常来看我。
修甲人但是，他给我搞的那些东西，什么通讯终端之类的机器，我统统用不明白。
雅儿您真的讨厌这些新的东西吗？
修甲人......我看着铁路一点一点从东边铺到了西边，又看着高楼一点一点起得比山还要高。
修甲人要是耶拉冈德真的不喜欢这些，祂翻个身就能把这些都抖下来。
修甲人我......相信耶拉冈德。
雅儿那么，就继续相信耶拉冈德吧。
雅儿有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雅儿若是有一天，耶拉冈德真的从群山之中翻身而起，到那个时候，您修剪的指甲，一定是祂身上最为闪耀的部分。
修甲人......
修甲人......
看着雅儿离去的背影，老人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他仔细思索，半晌，终于意识到，这个身姿与祖先留下的传承中的那个身影有些相似。
那个身影，走过灾难降临后的土地，走过绝望与悲鸣，走过冰雪消融的枝丫，走过暖阳，为谢拉格带来了希望。
老人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恍然。
修甲人耶拉冈德在上，耶拉冈德在上。
他从怀中掏出孙子送给他的通讯终端。
他虽然用不习惯，但为了让孙子高兴，他还是努力学了。
终端上保存了两个号码，一个是家里的，一个是孙子的，他拨通了后者。
修甲人那哈，对，是我。
修甲人卡哈在你身边是吗？
修甲人你去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他的。
修甲人但是，他要放你走。
修甲人对，没事的。
修甲人嗯，然后，把终端给他。
修甲人我有话跟他说——
雅儿......
不知为何，走了几步，雅儿就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群山，不知何时，奇异的石块漂浮在了她的身边。
雅儿哎呀呀，你呀你。
雅儿若是放在过去，你又怎么会说这些话呢？
雅儿卡哈的信仰虔诚却盲目，那哈的冲劲蓬勃却莽撞。
雅儿达哈这样的人，曾是你欣赏的人——
雅儿有多少个夜晚，你躺在群山之间，在那敲敲打打的声音中酣然入睡。
雅儿你呀你，你不知感恩，还将达哈数落一通，这下好了，谁还会喜欢你？
雅儿捧起石头，她的语气像是对着石头另一边的人抱怨，却又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石头微微震动，然后发出声响。
那是她的声音。
悬浮石......
悬浮石哎呀呀，你呀你。
悬浮石你难道还不想承认，认识了那个女孩之后，你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悬浮石你有了朋友，有了归处，有了想要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立场。
悬浮石这不是你过去最讨厌的东西吗？
悬浮石你不是一直希望谢拉格人能够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吗？
悬浮石你不是只是想要守望他们吗？
悬浮石你呀你，希瓦艾什这一家子呀，害苦了你！
悬浮石说着什么希望，谈着什么未来，把你诓得好惨！
高原的寒风刮过山峦，而后拂过她的耳畔，在她听来，那是祂的笑声。
一点促狭，一点调侃，一点自嘲，一点无奈。
祂在笑谁？当然是祂自己。
雅儿要说朋友，你也不是没有在过去交过。
雅儿要说联系，你也从未真正置身事外。
雅儿你想帮忙，却说我不该出手。
雅儿你觉得不对，却想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雅儿你呀你，你当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了她？
雅儿是她特殊到在前后千百年都独一无二？
雅儿还是，其实只是她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
悬浮石......
恩雅雅儿，你在哪儿呢？
雅儿我在......说了你也不知道。
恩雅好吧。我听说，你替我出面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雅儿哎呀，圣女大人消息真是灵通呢。
恩雅我也不想知道，但他们又非得让我知道。
恩雅唉......
雅儿圣女大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恩雅之前的问题，你想得怎么样了？
雅儿什么问题，今晚的晚饭吗？
恩雅哎呀，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雅儿是约定吗？
恩雅嗯。
恩雅维多利亚马上就要派人来了。
恩雅到那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祂不要出手。
雅儿还不到祂出手的时候，对吧？
恩雅嗯。
恩雅要是连这个危机都无法靠自己渡过，那么，我就去跳银心湖算了。
雅儿真是的，你呀，有的时候真是比你哥哥还要倔强。
恩雅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恩雅你今晚回蔓珠院吗？
雅儿我马上就回去，还要给圣女大人做饭，我哪敢懈怠。
恩雅怎么感觉，你的心情还蛮好的？
雅儿这你都感觉得出来呀？
恩雅那当然了，我们都认识多久了。
雅儿没什么，只是今天天气不错，稍微散了个步而已。
雅儿晚上见。
恩雅嗯，晚上见。
雅儿......
雅儿噗，哎呀呀，我呀我。
清脆的笑声乘着风，拂过群山之巅，这一次，是她的笑声。
她不再停留，向圣山的方向走去。
该回去了，她还有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