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何求
< 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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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模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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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 你是从哪里来的？
- ......
- 没有来处，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 难不成，你是故事里的神仙？
- 惊蛰。
- 入春连下了好几天雨，天气终于放晴。
- 广场中央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台子——像是戏台，又像是祭坛，上面有一尊塑像默然伫立。
- 塑像的造型是一位衣着古朴的女性，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她在远远望着什么。
-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一株青翠的秧苗供奉到塑像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 禾生神农保佑......
- 禾生今年一定要顺顺利利......
- 禾生老师？
- 黍我还在找你，让你准备的土壤样本呢——你在这做什么？
- 禾生我......
- 少年侧着身子，想要挡住身后刚刚献上的“贡品”。
- 黍......
- 禾生过两天就是下秧的日子了，今年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一块试验田，我心里实在没底......怕碰上意外，也怕自己做不好。
- 禾生我听天师府的前辈说，这种时候，他们都会来这里拜拜......我是新入学的学徒，神农说不定还会额外关照点......
- 黍那些为老不尊的，都给年轻人教些什么......
- 黍碰上意外，就不种田啦？
- 禾生......
- 连着几日刮风下雨，不会说话的塑像沾了一身泥土，就像是刚结束了地里劳作的样子。
- 女性走上前，轻轻擦拭着塑像。
- 黍“神农”在这里勤勤恳恳耕耘了一辈子，倒是被你们供成了一个神仙，凡事都盼着她来帮你们解决。
- 黍......也只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过不去的坎，大家才会想起来看看她。
- 禾生老师......您说，真的有“神农”这么一个人吗？
- 黍怎么这么问？
- 禾生在一千年前，制定历法，划分了二十四节气......还在一片满是危险的土地上开垦出这么一大片的田地。
- 禾生我实在没办法想象，这些都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 黍不管你相不相信，天上的时节流转，脚下的土地变迁，都是骗不了人的。
- 黍一定是有人先做了这些事，才有的这些故事。
- 禾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成这些事......？
- 黍她啊......就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笨人罢了。
- 质朴的农人从高处看这片大地是什么样的？
- 懵懂的少女什么......？
- 质朴的农人你说，你曾经的身体比山还要高，天上飘着的云够不到你的肩膀——那你看到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 懵懂的少女你们看到的这连绵不绝的山，在我眼里就像有些起伏的土坡；你们看到的参天大树，在我眼里就和这路边的秧苗差不多。
- 枯山死水，万年如此。
- 质朴的农人那你是不是也看不清地上的这些花草树木，听不清羽兽啼叫？
- 质朴的农人那确实太寂寞了点......
- 懵懂的少女你就不怕我？
- 质朴的农人怕什么？你长得和我们一样，又不像妖怪。
- 懵懂的少女可我和你们到底还是不一样，我的寿命是你们的千百倍，我要是生起气来，随便一挥手，你们全都要灰飞烟灭。
- 质朴的农人噗——
- 懵懂的少女你还敢笑......
- 质朴的农人我也听过那些神话故事，故事里的神仙都是寂寞无聊了才跑来人间的。
- 质朴的农人如果不是孤单得受不了，你为什么要变成人的模样跑出来？你让我“灰飞烟灭”了，你又该找谁说话去？
- 懵懂的少女我才不是——
- 懵懂的少女......
- 质朴的农人唉，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要打打杀杀的呢？
- 质朴的农人我要是有那么庞大的身体，我就允许人们在我身上种庄稼、种果蔬！对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让庄稼长得更好？
- 懵懂的少女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能做到......就像这样。
- 少女轻轻挥手，地里一株青色的高粱苗眨眼间成熟，结出了沉甸甸的谷实。
- 懵懂的少女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这整片雪原都变成农田。
- 质朴的农人......
- 农人瞪大了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 质朴的农人你这样做，会很累吗？
- 懵懂的少女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你们慢腾腾地种田来得轻松。
- 质朴的农人那你会向我们要什么回报？
- 懵懂的少女我能向你们要什么？我只是心情好，就随手这么做了。
- 质朴的农人那......
- 质朴的农人不不......你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
- 质朴的农人我不能只顾着眼前，你现在心情不错，帮我们做了这些事，要是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定就离开了。
- 质朴的农人现在大伙依赖你的神力，可将来你离开了，这里的庄稼岂不是也要消失？那时候人们不会自己种庄稼，又得饿肚子。
- 质朴的农人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自己开荒种地，心里踏实点。
- 懵懂的少女......我也遇到过其他不少人，见我显露了一星半点的能力，就都巴不得求我施舍他们点什么。
- 懵懂的少女可是像你这样，就算到你死了，才能开垦多少地？
- 质朴的农人能开垦多少算多少，只要自己尽力就好啦。我做不完的事，之后还会有人接着做的。
- 懵懂的少女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一会说“不能只顾眼前”，一会又说“尽力就好”。
- 质朴的农人矛盾吗？人又不能像神仙一样心想事成，只能做自己能做的，然后带着点念想活着。很普通，心里也很踏实......
- 懵懂的少女很踏实？
- 质朴的农人嗯......给。
- 懵懂的少女这是干什么？
- 质朴的农人我学不会你们神仙种地的法子，但我可以教你我们人类种地的法子。慢是慢了点，但也是管用的。
- 质朴的农人等你学会了人种地的办法，说不定也就能体会“人”的心情了。
- 做“人”，辛苦吗？
- 当然辛苦啦！你看我手上这些冻疮......我年纪轻轻的，下雨天的时候已经会腰疼了。
- 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风景如画，四季如春。不用你辛苦劳作，那里的东西保证你十辈子都吃不完。
- 哈哈，我就知道！你还是怕孤单，想找人陪你玩是不是？
- ......
- 不过，还是算了。
- 你不相信我？
- 我当然信。这片大地那么大，肯定有好些我没去过的好地方......可是我也害怕，怕我见过那么好的地方，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 人这一辈子太短啦，能种好眼前这些庄稼，我就心满意足了。
- ......
- 不过，想让我陪你出去玩也不是不行，除非......
- 除非你答应我，能让这世上所有人，以后都能吃饱肚子。
- 质朴的农人哼哼......♪
- 懵懂的少女你好像很开心？
- 质朴的农人当然啦！
- 质朴的农人你看，试种在这里的种子顺利长出来啦，我们又多了一种能用来果腹的庄稼。
- 质朴的农人再过几年，我们把这一片荒原开垦成田地，种出来的粮食又可以多供给几个村子的人了。
- 懵懂的少女你说的那些人——你认识他们？
- 质朴的农人不......不认识呀。
- 懵懂的少女那你为什么要在意他们？
- 质朴的农人唔......关爱别人，互帮互助，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 懵懂的少女你在这里劳作，自给自足，他们帮你什么了？
- 质朴的农人眼下或许是帮不到，但是将来......
- 懵懂的少女所以你给他们提供粮食，是为了将来换取回报？
- 质朴的农人倒也不能这么说......唉！都被你问糊涂了。
- 懵懂的少女......我也很糊涂。
- 质朴的农人我记得看过先贤写的书，上面有一句话叫“民胞物与”，大概是说，人应该要关爱身边的人，还有一切花草树木。
- 质朴的农人我嘴笨，说不出个道理。就是觉得眼前的花草树木很好看，就想多种一点；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就不想让别人也体会这种感觉。
- 质朴的农人唉......你是神仙，肯定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可难受啦......
- 懵懂的少女那是什么感觉？
- 质朴的农人肚子很疼，五脏六腑好像拧在一起似的疼。整个人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坐着也不是躺着也不是，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 质朴的农人就像世上所有难过的事，都撞在同一天发生在你身上。
- 懵懂的少女......那又是什么感觉？
- 质朴的农人比如......你最爱的亲人、最好的朋友离世了，你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 懵懂的少女......
- 质朴的农人......
- 懵懂的少女我还是不明白......
- 质朴的农人说是不明白，可你还是陪着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 质朴的农人嗯，你陪着我的这些日子，我就很喜欢，有人陪我聊天，感觉干活都没那么辛苦了。
- 质朴的农人要是将来哪一天你不在了，我就会很难过，所以就会想办法让你在这里多待一会。
- 懵懂的少女......
- 质朴的农人唉，也不是一定要让你留下来的意思......我还记得，你说想要明白“人”是什么样的。
- 你现在，能感受到开心吗？
- 禾生您居然说“神农”是笨人......
- 黍有没有听这里上年纪的职农说过，收割庄稼的时候千万不要抬头看？
- 黍你低着头，还有勇气割手头的庄稼，一旦抬头，对着望不到边的庄稼地，可就连路都走不动了。
- 黍人生短短几十年，哪有那么多工夫顾及生前身后事，只是盯好眼前一件事就够累人了。
- 黍但当你一门心思扑在一件事上，回过神的时候才会发现，不知不觉也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 黍你猜，神农去世的时候，大荒城的田地有多大面积？
- 禾生只有现在的一半？还是三分之一？
- 黍看到南边那片山坡了吗？当时开垦的田，就到那座山脚下。
- 禾生只有......这么一点？
- 黍那时的条件远不比现在，别说这些源石装置了，人们打一把结实点的犁都很费劲。
- 黍山上的岩石挖不开，北边的冻土凿不动。所以南到那边的山坡，北到眼前的神农像，那时候的大荒城，就只有这么大。
- 禾生这是哪里的记载，您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 黍是哪里的记载......我也忘了。
- 禾生书上说，神农晚年的时候，一直想要向北开垦农田，最终也是病逝在了去北边找寻“神谷”的路上。
- 禾生可为什么这尊神农像，却是面向南方的？
- 黍神农一生都在这里劳作，为的也只是能让她的同胞不再经受饥寒交迫。她最后放不下的，应该也是故乡的人吧。
- 黍她最后，应该也是在望着故乡吧。
- 禾生对了老师，说起来，您又是为什么要当农业天师的？
- 黍......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体会过一次饿肚子的感觉。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不能让更多人，再经历那样的感觉。
- 禾生原来老师您也经历过饥荒吗......
- 黍嗯......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禾生和神农一样啊......
- 黍大荒城还有许多职农，许多农业天师。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理由吧。
- 日头渐高，吹过的春风有了暖意，人身上也暖烘烘的。
- 云层被风推走，一缕阳光斜着照在塑像模糊的面庞上。
- 禾生......
- 禾生我突然在想，炎国有那么多神话传说，“神农”“挖山人”“炎”......
- 禾生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确有其人，还是神话故事。神农会不会，也不是“一个人”呢？
- 禾生她不希望别人记得她是谁，她只是希望，有更多人去做和她一样的事，才会故意隐去名字和样貌。
- 禾生只是这样一来，作为一个人，就真的没有人记得她了......
- 黍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她看到现在大荒城的模样，还会在意人们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 黍又或许，她就是害羞，才不想留下名字和样貌吧。
- 年迈的女性呼......
- 黍你再不乖乖回去，接下来几天的饭里就别想见到肉了。
- 年迈的女性黍......你不能这样欺负老人。
- 黍那就有点老人的样子。这个天气穿着一件单衣跑出来赏雪，你真是好雅兴。今天可是小寒。
- 年迈的女性我就知道，每到这个时节，腰就开始痛，真是一点不差......我哪里躺得住哟。
- 年迈的女性今年冬天这么冷，明年开春的时候，冻住的土地能及时化开吗......
- 黍那也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你再这样不顾身体，能不能看到明年春天还两说呢。
- 年迈的女性那可不行......我还打算等开春的时候，再去一次北边。上次在东北边的森林迷了路，这次就走西边的路。
- 黍......你是存心气我。
- 黍等你入土了，我就叫人给你立一尊雕像摆在这，替你望着心心念念的北边。
- 年迈的女性那就再好不过啦。
- 年迈的女性可千万别按我现在的模样雕，丑死啦。
- 年迈的女性身上的衣服，就按你弟弟送我的那件衣服去做吧，我很喜欢。
- 年迈的女性哎，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再见上他一面......
- 年迈的女性时间过得真快哟......就好像昨天才刚遇到你一样。这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 黍这几十年，大荒城的田地变大了两倍，每年的庄稼产量也翻了不止一倍......大家都管你叫“神农”，你就知足吧。
- 年迈的女性人啊，总是贪心，哪有知足的时候。
- 年迈的女性有了一年能种两季的稻子，就想要三季稻；有了一百亩的田，就想要两百亩......
- 年迈的女性等到哪天我坐在这里，一眼都望不到大荒城的头，我就想，能不能去你说过的，那个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地方。
- 黍好啊，等你养好了病，明年一开春，我就带你去。
- 年迈的女性你又在骗我......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用力眨一下眼睛，我早就发现啦。
- 黍......
- 年迈的女性黍......你该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 黍当然，我不是对你讲过，在遇见你之前，我早就见惯了。
- 黍生老病死，万物法则......
- 黍我......
- 年迈的女性你现在，感受到了吗？
- 黍你说什么？
- 年迈的女性像“人”一样......
- 年迈的女性会为一件极小的事情高兴，会为明知道结果的事情难过，会有期待，有不舍......
- 年迈的女性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人就是因为这一点共同的情绪，才联系在一起的。
- 黍你用了一辈子才教会我一件事......实在算不上个好老师。
- 年迈的女性所以我走了以后，你可以替我留在这里吗？
- 年迈的女性不需要你来当这里的守护神，只是作为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 年迈的女性把我们琢磨出来的那些种地的办法，教给那些年轻的孩子，你那么聪明，肯定教得比我好......
- 黍......
- 黍他们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只是为了让她的同胞吃饱饭，就把一辈子都花在了这片天寒地冻的雪原上。
- 年迈的女性我哪里是一个人，明明有一个神仙，装成人的样子，陪了我这么久。
- 年迈的女性但是没关系，你和我们过着一样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你是偷偷跑入人间的神仙。
- 年迈的女性虽然我看不到了，但或许有一天，大荒城也可以变成你说的那样的地方......那时，会有很多人陪你一起看风景，你应该就不会孤独了吧。
- 年迈的女性来年那边山坡上迎春花开的时候，你能帮我编个花环吗？
- 禾生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准备下秧用的东西了。
- 禾生不管今年年成怎么样，我都会尽力......
- 黍嗯，你去吧。
- 黍你看，他们都还记得你呢。
- 黍你一副淡泊名声的样子，倒是让别人惦记了你一千年......让我说你什么好。
- 羽兽衔来一朵黄色的小花，落在塑像的斗笠上。
- 它像是选中了一处筑巢的好地方，又接二连三地衔来好几朵带枝的花朵。不一会，黄色的花朵便覆满了帽檐。
- 怪他去后花如许，记得来时路也无。